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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八章、一切都是徒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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悶熱的天氣緊緊地抓著七月的尾巴,像是要把整個大地蒸起一層皮似的。

因著與南安國的戰事,整個後宮之中也籠罩著一層陰郁的氣氛。

翎坤宮中請安的眾妃再也沒有了往日家長裏短的閑情逸致,開口閉口之間盡是對這場戰事結果的擔憂。

慕子衿平日裏雖對這些是不怎麽上心,但前些日子皇上去她宮裏時總是一副眉頭緊鎖的樣子,她才知道,寧國這次,怕是遇見大劫了。

她坐在雲瑯婳的下首,手裏捧著一碗青碧色的茶湯,卻覺得索然無味,她微微蹙著眉頭望向上首的琉璃:“前些日子聽說咱們寧國的軍隊又失了幾座城池,皇上為此還降了右將軍的軍職。”

唐泠一向最少言語,如今聽得慕子衿也不由得一臉凝重地問道:“戰況真有那麽糟糕嗎?”

雲瑯婳塗著胭脂色蔻丹的手輕輕地擱在自己的大肚子上,微微一笑:“良嬪姐姐,純貴人你們倆啊就把心擱在肚子裏吧,咱們大寧氣數長著呢,再不濟,還有咱們宇文將軍和宇文少將軍頂著呢!您說是吧,皇後娘娘?”

琉璃聽她這般說,心裏不由得一陣煩躁,她這些日子,本就因為心系戰場上的父親和兄長而寢食難安,如今被雲這麽一說,更是擔憂,她手中撚著的佛珠驀地一聽,一雙澄明的眸子冷冷掃向座下的三人,冷聲道:“後宮不得幹政,你們這般肆無忌憚地談論前朝的戰事,是完全不把本宮放眼裏了吧?”

三人聞言,皆是身子一頓,訕訕低下頭去。

琉璃又轉眸望向蔣芷瀾對面的空位,淡聲問道:“賢妃今日怎麽沒過來?”

雲瑯婳坐著微微福了福身,恭敬道:“回皇後娘娘,賢妃娘娘昨兒個夜裏吃壞了肚子,今日還在床上躺著呢。”

她話音剛落,一直未說話的蔣芷瀾面上卻是閃過一抹嘲諷道:“雲嬪消息倒是靈通的很,本宮和賢妃比鄰而居竟對她生病一事渾然不知,倒真是慚愧。不過……”她似是猶豫了一下,又陸續道:“昨兒個傍晚,賢妃宮裏可是熱鬧的很。”

琉璃聽得她這麽說,稍稍溫和了的表情又嚴厲了幾分:“雲嬪,可有此事?”

雲瑯婳沒想到蔣芷瀾會這麽毫不留情地拆穿自己的謊話,被皇後這麽一問,楞了一下,慌忙扶著笨重的肚子起身朝琉璃行了一禮道:“回皇後娘娘,臣妾只知賢妃姐姐昨兒個吃壞了肚子,至於其他,臣妾委實不知。”

琉璃目光清冷地盯著她看,似是要從她的表情中看出些什麽來,卻見她一臉誠懇地福著身,便擺了擺手道:“你坐下罷。”

雲瑯婳這才在若曉的攙扶下重新坐下。

蔣芷瀾饒有興致地把玩了幾下套在手指上的銀護甲,又坐直身子朝琉璃道:“昨兒臣妾聽得落繯宮中又哭又鬧的,想必是賢妃又在管教自己宮裏的下人了,只是臣妾還聽聞,長公主身邊的夕雲像是去了落繯宮,只是未進宮門便又回了禧祥宮。”

琉璃略一沈吟,又繼續撥起了手中的佛珠:“賢妃這脾氣,是該改改了。”

……

離了翎坤宮,安清綰快步追上走在前面的江溫爾,與她並肩走著:“淑妃平日裏最不喜挑弄事端,今日這是怎麽了?”

“許是賢妃做得過了,連她也看不慣了吧。”

江溫爾微微擡頭,幾只撲棱著翅膀的麻雀正從她們頭頂飛過。

“這賢妃也真是,總是跟所有的人都過不去似的。”安清綰慢慢走在江溫爾身邊,臨兩人該在拐彎處分手時,卻見江溫爾跟著她一道朝東六宮的方向走,遂又開口道:“江姐姐不打算回錦華閣?”

“回去也是閑著,就想著去黎妹妹那裏坐坐。你要不要也過去?”

安清綰輕輕地瞥了一下嘴,滿臉不情願道:“皇上昨兒個夜裏說今日要去我那兒用午膳,總得提前回去準備些。”

江溫爾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:“多少人求還求不來的恩寵,你倒好,滿臉的心不甘情不願!”

安清綰淡淡道:“恩寵什麽的對於我來說不過爾爾。若是可以,我倒真希望皇上對我不聞不問,對黎妹妹多一些關心。”

江溫爾拉過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以示安慰:“感情這回事,誰也強求不來。你所能做的,只能是先鞏固自己的地位,然後再幫黎妹妹一把。”

安清綰輕輕地點了點頭:“也只能這樣了。”

說罷,安清綰又朝江溫爾道了聲別,便在分叉口朝著漱玉宮的方向走去。

江溫爾望著她離去的背影凝望片刻,又轉身朝伊人宮走去。

伊人宮內,黎落正坐在梨樹下靜靜地研究著矮桌上的幾張圖紙。

江溫爾在她身邊坐下:“看出什麽門路了沒有?”

黎落搖搖頭:“沒有地形圖,一切都是徒勞。”

“那夜楚王爺昨兒不是答應我們今日會將地形圖交與你嗎?”

江溫爾從她手下抽出幾張紙細細端詳片刻,卻見上面畫著一些她看不懂的圖形。

“黎兒,你畫得這些都是什麽啊?”

黎落接過她遞過來的圖紙擺在桌上指給她看:“這些是一些大範圍設想的地形站,江姐姐你看這裏,若戰場地形為平原,咱們寧國的軍隊可分為三路,一路正面與敵人對抗,一路從側面突襲,剩下的一路可以繞到敵人的後方,這樣便可對敵國形成夾擊之勢……”

江溫爾雖聽得一頭霧水,但黎落這一番講解,她隱隱覺得這次黎落或許真的可以解寧國危機,她又不由得對黎落敬佩了幾分,只不過敬佩之餘,她心中也稍稍生出了些許懷疑。

她認識的黎落雖滿腹詩情,但並沒有這般傑出的軍事才能,她認識的黎落曾那般喜歡著穆府的客卿墨子然,如今卻這麽快就移情別戀了。

江溫爾有些想不通。

於是她出聲制止了口若懸河的黎落:“你講這麽多我也不懂。對了,前些日子,淑妃送了我幾個鳳梨,哪有時間去我那兒嘗個鮮吧。”

黎落微微一楞,旋即擡起頭來勾起一抹笑來:“江姐姐,你忘了嗎?我對鳳梨過敏的。你還記得嗎?那年夏天,江伯伯從南方帶回幾個鳳梨,咱們從未見過那般奇怪的東西,便偷偷溜進你家的廚房,偷吃了一整個菠蘿,結果那日回家後,我便病倒了。”

黎落一雙月牙眼越過江溫爾望向遠方,像是細細回憶那段時光似的。

聽黎落這般說,江溫爾心中的疑慮才徹底被打消。

這是只有她和黎兒才知道的秘密,若她不是黎兒,又怎會知道那段過往?

想到這兒,江溫爾佯裝自己忘了她鳳梨過敏這件事一般敲了敲自己的腦袋:“你瞧我這記性!竟把這你過敏這事給忘了!”

黎落隨手拿起桌邊的茶碗送到嘴邊,眼底卻是閃過一絲僥幸。

鳳梨過敏這事是雲棉告訴她的。至於這具身子主人與江溫爾的過往,是她無意間從這身子主人寫的日常瑣記裏看到的。

幸虧……

黎落輕輕地舒了口氣道:“江姐姐你去鄉下養病的那幾年,我也因病重臥床不起,後來子然就拿來一些書讓我看,便漸漸地迷上了兵法,也不知道這些從書裏搬來的東西頂不頂用。”

這是黎落自打與江溫爾重逢後,第一次提及墨子然。

她曾記得當初黎落告訴過她,今生是要嫁給子然做娘子的。那時候她還時時為他倆制造相處的機會。

可是,她從鄉下回來一切都變了樣。

她同黎落入宮選秀,本以為黎落是不得已,後來卻發現黎落竟然愛上了皇上。

她們重逢這麽久,關於墨子然,黎落卻從未提及。她以為黎落是不願提起,她便也沒有問過。如今黎落提到墨子然,江溫爾心中的疑慮又再次被勾了起來。

“黎兒,你和子然……”江溫爾抿了抿唇,將心底的疑問說了出來,“你們到底是怎麽一回事?”

黎落略一恍惚,臉上似是閃過一抹悲傷的神情:“江姐姐走後不久,我的病又犯了,那次病得很重,爹爹說我幾乎一只腳要踏進鬼門關了。那些日子一直渾渾噩噩的,可是子然卻從未去看過我。待我痊愈,爹爹告訴我說,子然見我命不久矣,再也無法利用我得到穆府的財富,便在我病得最嚴重的那晚不辭而別。自那以後,我再也沒見過他。”

“那……黎兒,你也覺得子然與你相愛是有所圖?”

江溫爾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
“我不知道。”黎落搖了搖頭,“可是,他在我病重期間不告而別是事實,直到我進宮他都沒再找過我,這也是事實。”

“那你現在……還愛他嗎?”

黎落搖了搖頭:“一個人只有一顆心,裝進去一個人,又怎會裝得下另一個人?所以,江姐姐,有關子然的一切,都過去了不是嗎?”

江溫爾被她問得啞口無言,她擡起頭來與黎落對視,像是想要從她眼中找到一絲說謊的痕跡。

可是,她卻在黎落眼中看見了一片坦蕩澄明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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